[露普]夜莺与玫瑰

·娘塔注意,诸君我喜欢安娜!!!

· @寒墨 的“夜莺与玫瑰”梗的露普,绞尽脑汁搞出了个HE,这个童话看哭了我我也是很不容易的!所以中途不可避免的有虐_(:зゝ∠)_这是个虐的童话啊???我一个前·无虐不欢抑制住走向be的手也很不容易啊???

·希望写了个和怎么搞都是米英的没有王的国度有点相似性的怎么拆都是露普的故事&尝试了新的叙事方式,希望还能看得过去ORZ

·食用愉快~


  安娜的小屋静悄悄地坐落在雪白的玫瑰园里。敞开的窗口正好能瞥见满地纯粹的洁白,她的小房子安静又空幽。女孩儿坐在窗前的小木桌前,淡金的长发松松垮垮地垂在浅色的木板上,她翻动着桌上摊开的厚厚书籍,窗外是寂静的夜空,浪漫的蓝紫色从天空的那一头柔软地蔓延过来、织成一片瑰丽又温柔的苍茫,落着积雪的树梢渲染着轻柔朦胧的月色,她听见身后轻快的脚步声,轻软笑着合上书,转身抱住蹦跳着跃过来的女孩。女孩赤着脚、只披着轻薄柔软的银色纱裙,露在外头的肌肤都因寒冷而发红,安娜解下自己大衣上扣好的一整排花型扣,裹住女孩、把她拉拽到柔软的床上,又把敞开的窗户锁上。女孩坐在床上眨着眼,浅玫瑰红的眼瞳是温柔的水红色,在朦胧温柔的月光下泛着熠熠明亮的光,她长长的发散乱着,末梢轻柔地搭在被褥的褶皱上,安娜揉着她冰凉的手,“已经冬天了、茱莉不必每天大晚上的跑过来找阿妮娅的、虽然阿妮娅很开心,但是茱莉也要记得穿厚一点的衣服呢,茱莉漂亮的身体可不能被风雪糟蹋了。”

  她轻轻地在女孩冰凉的面颊上亲了亲,女孩拉了拉她给披上的衣服,眨眨眼,笑了起来,“本小姐也不会糟蹋自己的身体啦——”她直起身,昂着头在她脸上望来望去,最终轻柔地触碰了她的唇。

  “茱莉自己说的哟、下次来可不能穿得这么单薄了——”安娜轻轻揉着她银白的长发,女孩的发像月辉般皎洁、像雪一样素白无暇,她的发蓬乱地散着、柔软又温度微凉,安娜的手指轻柔地从她发间穿过,她又瞧了瞧女孩,凑过去将自己的大衣的扣子扣好,娇小的孩子看上去总算不叫人担心了些,“呐、要不,茱莉和阿妮娅住一块儿吧?听说雪地里有妖怪出没、冰冷黑暗的雪地里很容易遭遇袭击呢。”

  女孩微凉的通红的手指轻轻搭在她的手背上,她眨眼俏皮又自信地笑着,“本小姐才不怕那些东西呢,不过是些灵智未开的遵从本能的野兽而已啦。阿妮娅也要相信一下本小姐哦?”

  安娜看过去,恰好撞上女孩发亮的眼眸,她望着那片温暖漂亮的红色,轻轻抓住她纤长冰凉的手指,她甜软地笑起来,又凑过去轻柔地舔了舔她柔软的唇,女孩面颊上晕开翻着卷儿的红霞,她盯着她眨着的眼、卷卷翘翘的长睫毛,温软地应和了他,“嗯、阿妮娅当然相信你。但是,阿妮娅也很害怕呀。”

  “嗯…咳,阿妮娅在看什么呢?”女孩倏然红了脸,安娜看着她粉嫩的面颊捂嘴笑着,好一会儿才回答了女孩儿的询问,“啊,是童话故事哟。爱尔兰的王尔德的童话集,要来看看么?”

  她身边的女孩轻轻颤了颤,漂亮的、热烈地燃烧着的水红的眼里是些惊慌和错乱,她垂下头,卷着长长的白发,又抬起头望望她,最终迎合了那双澄澈紫眸里的期待,拽着大衣从床上起身,凑到安娜身边。身上有淡淡的、清甜的向日葵香的女孩眨眨眼,把拘谨的人拉到自己腿上,女孩在她臂弯里挣扎着、半晌才乖乖地从大衣下伸出白嫩的小手去够桌子上的书,安娜把她搂得更紧了些,打着卷儿的金发轻柔地在女孩手臂旁飘动着。她埋在女孩颈窝看过去,厚厚的纸页安静地停在「夜莺与玫瑰」页面上——女孩熠熠的眼瞳忽然黯淡下去,她呆呆地望着悲伤的故事的结尾——,“呀,是这个故事吗?太悲伤了呢,不适合茱莉哟。茱莉?”

  她望着女孩的侧脸,她垂下头去,银白的发遮住了面庞,回过头时她仍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没错哟,本小姐怎么会适合这些一点也不帅气的故事嘛。继续看吧。”

  像那一瞬间不可抑制的颤动只是安娜的错觉一样。

  她们对那个话题避而不谈,静默地翻着童话书一直到深夜。已有雪水从树梢悄然融化,柔柔落入遍地雪白里,她的窗子与刚抽出的玫瑰芽都结着冰蓝的霜,屋后的小园子是洁白的雪色、屋前是金色的向日葵花海,寒冬里炽热的温暖,那棵玫瑰树长得很高了,翠绿的叶片从枝干上萌发出娇嫩的新芽来,春天很快就要来临。尤妮娅站在窗边,含着伤感的目光驻留在勃发出生机的玫瑰树上,安娜从后面抱住她,也静静地望着窗外,她瑰紫色的眸子里盛满那片绚丽浪漫的苍空。尤妮娅最后还是留了下来,住在雪地彼方的女孩和这头孤独的女孩待在了一块儿,她们去了楼下温暖又死寂的客厅,壁炉烧得正旺,困倦的尤妮娅抱着安娜温暖的毛绒大衣、敌不过和温暖一同到来的困意,蜷在皮质沙发的角落睡了过去。安娜去取捆成一捆的木柴回来时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她轻手轻脚地把木柴安置在壁炉旁的墙边,连同大衣一齐、把瘦弱娇小的女孩抱了起来。

  尤妮娅轻得像将散开的羽毛,安娜习惯了重物的手几乎感觉不到她的重量。

  “晚安、小茱莉。”她轻轻把熟睡的女孩放在她柔软的床上,轻柔地替她掖好被子,又下楼去拿了些木柴上来,熄了楼下的火和灯,在那个很久没用了的漆黑的壁炉前耗了很一会儿功夫才烧起温暖的火来。安娜简单地洗漱了,轻手轻脚地在尤妮娅身边躺下来,偷偷地、悄悄地——伴着加速的心跳——在她唇上啄了口,轻声和她道着晚安,入睡了。

  第二天她醒来的时候尤妮娅正坐在她的桌前,长长的白发散乱地搭在衣衫、椅背和桌面上,这个角度安娜可以看见她端凝的面庞、和轻点着书页的白皙的手指。尤妮娅还披着她的大衣,大衣下仍是那件轻得透明的纱裙,她的双脚仍因寒冷泛红,安娜掀开被子起床,先是梳理了自己也散乱的金色长发,踮着脚走过去——赤着脚踏在地上是透心彻骨的寒冷,她狠狠地打了个哆嗦——,挽起她搭着的长发,将它细细梳顺了、又用浅玫瑰红色的发绳把它们束住。她伸手去解女孩大衣上的扣子,“茱莉穿的真的太少了呀,你等一下,阿妮娅去拿几件衣服给你。阿妮娅漏说了、别让寒冷侵袭你漂亮的身子呀,它们不应该为冰寒而发红的。阿妮娅很心疼哟。”

  “啊、嗯。”尤妮娅的身体僵了僵,乖顺地任她摆弄。

  但安娜的衣柜里也便只有那么几件冬装,她出门少、也便不在意那些装缀了。安娜在一堆相似的衣物里翻找着,拿了套银白色的,她觉着热烈又炽暖的红色才适合她,这样冷清的、像雪一样的色不会适合那样的人的才是。但尤妮娅换上后她又觉着也不错,像略略抑郁的月色,温柔也寂寞极了,只好一个人给裹成发光的、能给予他人温存的可悲的月。尤妮娅似乎很喜欢那本童话,坐在她的椅子上、坐在她的床沿,总翻着那本书,也总反复看着几页快被她磨薄的纸,安娜凑过去时她就合上书,没心没肺地快活笑着,轻快得让冰冷刺骨的空气也欢愉地玩起来——只是尤妮娅本人似乎并非那样无忧无虑、纯粹地快乐着,安娜觉着女孩儿的哪儿变了,又说不出来。

  下午她们在玫瑰园里走了一圈,那些嫩芽被安娜温柔地照顾了一遍,尤妮娅安静地看她浇灌花圃,踮着脚从玫瑰树上摘下片嫩绿的新叶,她抖掉上头落着的雪,又吹了口气,最终将细小的叶子从指间放走,被厚厚的积雪掩埋。她们到接近傍晚才回到屋里,安娜在向日葵花田那儿停了很长一会儿,她温柔地、又像个孩子一样地和向阳的精灵们对话,尤妮娅就去和角落里的、不受欢迎的蓝色矢车菊玩儿,安娜和她的向日葵说够了,轻轻地把一朵沾着融化的雪水的矢车菊别在她的鬓角,又凑上去在她愣着的时候吻她,牵着她始终微凉的手回了屋子。尤妮娅始终也没提回家的事,像遗忘了一样赖在了她的家里,她也不去说,只是给她端上香喷喷热乎乎的格列巴、和罗宋汤,享用不算丰盛但足够幸福的晚餐。晚上尤妮娅脱掉了大衣,搂着那件厚厚的衣服蜷在沙发里,她就坐在她旁边给她念俄文小说,尤妮娅有时安静地看着她、听着,有时就眨眨眼望向窗外的玫瑰树。有时安娜觉得她是向往自由的,她的屋子像关住夜莺的囚笼一样罪恶,但有时她脸上幸福的笑容又让她放不下手,安娜觉着自己抉择着实对不住她,索性便顺着她的意。

  “……阿妮娅?”尤妮娅眨着泛起水雾的红色眼瞳望着她,她忽然想为自己的花园添一树娇艳的象征着爱情的浪漫的红玫瑰,那就像她的眼睛,她发了疯一样渴望那里面的温柔和爱,“阿妮娅?怎么忽然盯着本小姐发呆?”尤妮娅含着笑,“终于意识到本小姐的帅气美丽了吗?”

  她心里没谱地回答她,“或许吧。”

  发问的人反倒愣愣地看着她,她看着她终于又笑起来,拉住她的手凑近了些,甜软地继续给她念着控诉社会的俄文小说。她们心照不宣地又避开了一个话题,尤妮娅眨了眨眼,眼里的情绪有些捉摸不透地深邃又暗沉了起来;安娜目不斜视地看着手里的书,只觉得肩上忽然重了些——尤妮娅左看右看了一会儿,眼底的深邃都散成格外澄澈明亮的光,她斜斜靠在安娜肩膀上,手指不安分地在书上随意又顽皮地划着。她偷偷扫去一眼,忽然觉着这个夜温暖明亮得不行。她念着俄语,又翻成她听得懂的德语,尤妮娅就安静地听着,偶尔纠正她错误的德语语法,她觉得这一切温馨得像一幅画、太过幸福得像是场空梦。

  她们最终也没读完那本《罪与罚》,尤妮娅又先一步睡着了。女孩的睡颜脆弱又小心翼翼,她不敢动弹,看了眼壁炉里的柴火充足,便从她怀里轻轻扯下那件大衣,披在她们的身上,换了个姿势将她拥在了怀里,吻过她凉凉的鼻尖和唇边,轻柔地按惯例说着「晚安」,相拥入眠。

  浪漫的后果就是安娜隔天醒来时浑身酸疼,那时尤妮娅已经在厨房里忙活起来了,那天的早餐是两大盘丰盛的德式早餐,已经习惯随意解决早餐的安娜吃得有点儿撑,不停地打着嗝儿。尤妮娅给她用装啤酒的杯子灌了好几杯开水,她才停下打嗝的行为。她告诉尤妮娅,以后在床上讲故事吧,以她秒睡的本事,她怕再发生这样的事儿——这样她怕吵到她不敢让她睡得舒服,她会愧疚的。尤妮娅似乎曲解了她的意思,有点不情愿又有点委屈地应了下来。她们又自然而熟稔地度过了这一天,她为这样的相处兴奋又害怕,安娜有点小心翼翼起来。夜里她们缩在床上讲故事、听故事,还是那本来不及读完的书,她们面对面躺着,读到后来书也丢到了一边去,尤妮娅没有自觉地缠着她的腿,安娜根本不清楚她是出自真心还是无意识做出这样的行为,她只是把她抱住,又对她说着晚安。——所以她也没看见尤妮娅黯淡下去的眼瞳,窗外本来停在枝头的鸟儿也停住歌唱,悲伤地展翅高飞。

  她醒来时身边已经空无一人,被窝里只有她一人的温度。

  安娜愣愣地盯着空荡荡的被窝很久,柔软的床单上还有淡淡的压痕证明那不是梦,她的冬装整齐地叠在床头,尤妮娅在夜里悄然地离开她,像她以前那样什么也不说地离去了。她难以收起的那些被这些天的相处激得肆无忌惮的情意让她发了疯一样去寻找她,安娜知道的,她的家在更远的雪地里,她不可能找得到她,只要她不愿意让她找到。她从朝阳初升找到薄暮都淡去,才疲惫地从茫茫的雪原回到她的屋子,窗外那棵玫瑰树上似乎栖息着什么新来的鸟儿。她站在二楼的窗口,那只鸟儿闪动着灰褐色的羽翼轻巧地落在她的窗台,她打量着鸟儿,那是一只红瞳的夜莺,它的翎羽是发亮的银灰,她想起尤妮娅翻过许多次的那本童话,尤妮娅反应特别大的、名为「夜莺与玫瑰」的童话,打开窗户摸着她意外柔顺的羽毛,想着童话的内容,开玩笑地对鸟儿说:“呐,能给阿妮娅一支红色的玫瑰花吗?阿妮娅有很多白色的玫瑰,唯独没有红色的呢。”

  那只乖顺的夜莺嘶吼一样尖锐叫着从她手边逃去了,安娜疑惑地盯着它远去的黑影,叹着气又关上了窗。

  她想下楼去拿那本始终没能读完的俄文小说,走到楼梯口时蓦然看见那个撞门进来的女孩,尤妮娅的脸白得像雪,漂亮的银白色长发被风吹得凌乱,落着细密的雪,她身上还是那件轻薄的纱裙,拖在地上的裙摆缀着发亮的银灰色翎羽,她赶紧冲下去给她披上大衣、关好敞开的门替她隔绝那些寒冷的狂风。尤妮娅喘着气,她的皮肤不再因为寒冷发红,是苍白的颜色,只有那双含着水光的浅玫瑰红色眼瞳仍然熠熠发光,她心疼地想圈住她,但女孩通红着眼、瞪她一样凶狠地看着她,最后全都软化成了悲伤和被背叛的绝望,“为什么……”

  “嗯?”她没有听清。

  于是尤妮娅几乎是咬着牙地、带着哭腔地重复了一遍,“为什么想要红玫瑰?”

  “诶……?”她惊讶地叫了一声,忽然间什么都明白了,她确实是向往自由的夜莺、确实被她以爱为名义囚禁了自由。安娜想起来那篇童话里痴情的夜莺悲伤的结局,为了男孩想要的红玫瑰献出了生命、但那朵红玫瑰落在凡尘里,凋零了。她又看着她,她已经平静下来了,深呼吸着、悲伤地望着她,却拒绝她的接触,她开口想跟她解释,尤妮娅先一步说起来,女孩仍然挂着她标志性的笑容,“你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夜莺」的我、声音这么嘶哑吗?”

  她眯着眼,鲜艳的水红的瞳色像要滴落的血泪。

  “——本小姐、因为人类的爱,像那篇可悲的童话里的夜莺那样,确实去做了呐。”


  很多年前,尤妮娅徘徊在雪地的上空,在混沌的灰云里穿梭,驻留在织满白雪的树梢轻声歌唱。她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是一昧的白和冰冷,她从云层上空翻涌的铅灰里俯冲下来,拍着银灰的、落了细细的雪的羽翼飞翔,她在这儿度过了难以记清的漫长的岁月、那些岁月里她孤独地在夜里歌唱,空阔的雪原里只回荡着她清脆的歌声。又过了很长的日子,她终于在雪白无垠的原野上瞧见了人的踪迹,少年来自寒冷的广袤平原,他有蒙着点白色的、浅淡却神圣的金色头发,她想起她艰难逾越云层后隐约看见的模糊的金,似乎也是这样温暖耀眼,他的眼睛是漂亮的紫色,清澈又晶莹,像夜里从海面那一头蔓延交织的发光的夜色,是海水那样澄清的颜色、渲染着瑰丽又不张扬的色。他好像在这里安下家来了,他在雪水消融、万物复苏的春季砍了树木,建了小小的木屋,他又花了很长的时间在屋前屋后都种满花朵,花园里载着一棵还娇小的玫瑰树,正对着二楼卧室的窗口。寂寞的尤妮娅总悄悄落在他屋顶,在玫瑰树长成后,她终于光明正大地在夜里造访他。

  “诶?”少年眨着眼拉开窗户,她飞过去,轻柔地落在他的指尖,少年孩子一样稚气地笑着,温柔地抚摩着她的翎羽,“你是夜莺吗?很漂亮哦。”

  她轻轻啄了啄少年的手腕表示谢意,抖了抖羽翼放纵地高歌着。少年拖来他的椅子,软软地伏在窗台边沿,眨着眼安静地倾听着,她为此心花怒放、更加激昂认真地唱起来,婉转的歌喉和在温暖的夏风里传递至四面八方。他似乎盯着她的眼,那眼神涉世不深的她看不懂也不真切,隐约觉着、似乎是透过她的眼在看另外的与她类似的人——她曾经飞到雪原外的湖泊去掬水解渴、那儿由雪水融化的清澈湖水映着她发亮的银灰色翎羽和鲜艳的红瞳。她唱了一会儿,渐渐累了,夜幕也悄然开始从天的那头退去了,尤妮娅停下歌唱,少年愣愣地反应了半晌,晨曦微弱的破晓曙光将他的眼眸映得泛着金光,尤妮娅拿尾羽扫了扫他的虎口,不舍地从她身边又飞去了。

  “那个——,”她听见什么被撞倒的重响,少年轻软的声音急切起来,“你明天还会再来吗?”

  尤妮娅因飞翔晃动的尾羽抖了抖,她思考了一下漫长而无趣的生活,扇着翅膀又飞回去一小段距离,挤掉身上一根轻软的羽毛落在他掌心里,拿干净的、没有沾过无论哪个季节的白雪的那一侧羽翼轻柔地抚了抚他的指节——她终归是不敢做得太亲昵的,她只是一只小小的、会唱歌的夜莺。她还看见少年眼里闪闪发光的情绪,似乎是名为「期待」的情绪,尤妮娅不懂这些东西,只知道少年是她生命里见到的第一位人类,第一个除她以外拥有生命和智慧的生物,而她也需要他排解长久的孤独。

  “啊、……”少年捻着她的羽毛出神了会儿,甜软满足地笑起来,“谢谢你!”

  小小的夜莺觉着冰冷的身体哪儿倏然温暖了起来,她想像少年那样笑起来,但她不懂得怎样去笑,最终只是又轻轻地叫了一声。少年又望了偏僻的角落里的、还未生长起来的矢车菊一眼,轻软笑着说他叫伊万·布拉金斯基,是诞生于沙皇/俄/国的东斯拉夫人。她想了想,紧贴着雪原最西边的地方,似乎有这样的一个国家,她叫了一声权当回应。想着趁着夜色还未散尽离开的尤妮娅最终还是留了下来,陪着这个和她一样孤独的人。

  从那以后尤妮娅就常常落在伊万的玫瑰树上,他们的相处安静得和夜色一样寂静,但她并不觉得孤独,她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摆脱了漫无的孤寂。但几个月以后,伊万忽然眨着眼求她去名为普/鲁/士王国的国家,去寻找一个银白头发、猩红眼瞳的男人。尤妮娅忽然明白他们相处的这段时间里,他在透过她看谁了,她在屋顶盘绕了一圈,把好容易盛放的矢车菊毁坏,才飞往了西边。她白天长久又疲倦地飞行着,夜晚就栖息在低矮的灌木丛里,偶有遇见灯火便展喉歌唱,借人们温暖的壁炉温暖被寒风吹僵的冰冷得发抖的身体,而第二天清晨她就早早飞离屋子。尤妮娅花了一个多月找到那个繁盛的军事专制主义王国,她在到那里的第三周才找到伊万意图寻找的人——那天她没找到温暖的栖身之所,困乏地借着树叶遮蔽飞行着,中途落在了咖啡金卷发的男人的肩膀上,她懵懵懂懂地跟从着男人去了个觥筹交错的酒馆,吧台前坐着个银发红眸的男人。

  “如果你帮万尼亚找到他的话、”他说这话时垂着眼,清澈发亮的眼眸里落着阴霾,“拍他肩膀三次、然后轻轻啄他的脖子,他如果没有跟着你的话、就算了吧。万尼亚不会强求的。”

  她照做了,带她来的男人吃惊地看着她,那名男子却只是眨眨眼,笑起来,披上他有些部分颜色略深的深色外套,灌下啤酒能看出点歉意地和他身边啃着番茄的西/班牙人、那名金色卷发垂肩的法/国人道歉。尤妮娅飞出去,他也就跟着她,直到她飞到阴翳浓密的树林里才停下脚步来问她,他的声音不同于刚刚那种放肆张狂的嘶哑,只是略略沙哑仍旧清亮的声音,——她想起来伊万似乎说过,他有个很好的朋友曾经当过歌手,后来声带受损、又是普/鲁/士公国升格成普/鲁/士王国的时期,正是奥/地/利王位争夺战,那人便去参军了——,“喂、你是伊万派来找本大爷的?”

  尤妮娅想起他说过,只要点头或摇头就好了。于是她点点头。

  “Kesesesese,那家伙果然还是离不开本大爷的啊!喂,他在哪里?”男人自个儿在那里笑了起来,她只看见他似乎有点释然和轻松,但她也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她再次意识到她不过是一只小小的夜莺,仅此而已,男人似乎也反应了过来,“噢、本大爷忘了,他还在沙/俄吗?”

  尤妮娅思索着,记忆里他说过他从沙/俄逃亡过来,这是一片无人居住的空区。于是她点点头又摇摇头,拿短短的爪指着他银白的发。

  “噢、他在沙/俄旁边的雪原上?”她简直要给这个男人跪下。

  那天晚上,自我介绍说叫做基尔伯特的男人把她带上了去往沙/皇俄/国边境的火车,他身上是战争的硝烟味和浓郁的铁锈味,火车慢吞吞地驶过一个又一个隧道,她在他衣服里睡过去好几次。她醒着的时候基尔伯特会给她讲他和伊万的故事,他说他们小时有些不堪回首的过往,在雪地里打雪仗打到累得在雪里睡着,伊丽莎白发现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发起了高烧,躺在床上被罗德里赫训了很久,路德维希给他们送药的时候也训了几句,但他们好了以后仍然不知悔改地屁颠颠跑去雪地里玩,他差一点掉进冰湖里,伊万当时疯了一样把他紧紧抱着不松手,他说他快喘不过气来了才放开他。基尔伯特还说了很多,她看着他说的时候飞扬的神采,那双比血红浅淡一些的红瞳里溢满叫人窒息的温柔,她那些类似于「嫉妒」的、萌芽后疯狂生长的情绪全部被斩落了,尤妮娅只安静的听,为他们这份战火纷飞时仍然铭记于心的温柔的爱在心中高歌。

  他们是在一天后下的火车,站在她熟悉的雪原的西方。基尔伯特穿的衣服不多,走到半路皮肤就冻得通红,她也不知怎样做才好,和他一齐往伊万那里赶去。到的时候基尔伯特浑身都冷得吓人,伊万匆匆忙忙把他抱进去,壁炉烧得很旺,基尔伯特缩在沙发上也慢慢恢复了过来,尤妮娅就盘旋在屋子里看着,看着他们在那里谈了很多,最后交换了一个吻。她静静地从窗口飞出去,栖在玫瑰树的枝头望着被她践踏的矢车菊。

  那之后又过了很长的时间,基尔伯特又回到了他的国家去,他答应伊万战争结束后会来看他。

  “呐、你能来陪我看会书吗?在等基尔君回来的这段时间里,我们又得相依为命了呀。”伊万在窗口向她招呼,小心拢好矢车菊花瓣的尤妮娅迟疑了下,飞进去栖在他的书桌上,伊万坐下去,软绵绵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软地念着她看不懂的文字,“呐,这本是万尼亚翻到的、很破旧的童话书籍呢,万尼亚也不知道它是谁写的、只是初稿的样子呢,要听吗?”她用柔软的羽翼拍了拍她的指腹,伊万会意地念起来,“这是一个、关于你的同伴的故事哟。”

  她以为童话的结局像伊万以前念的那些一样美好、但它却是个凄凉又黑暗的结局,温柔的夜莺没有得到它该有的美好结果,它落在荆棘树下的尘土上头,流尽鲜血死去了。

  尤妮娅本能地因恐惧惊叫起来,伊万也皱着眉放下书,安慰着她。

  之后的生活仍然像先前那样四平八稳的,温暖又不枯燥,尤妮娅喜欢刺激的生活,但并不孤独的生活她也眷恋着。只是这样的生活没能持续下去,几个月后战争结束了,造访的是那名金色卷发的法/国人,他不再是她看见的那样惊艳、他颓废地蓄着胡子,蓝紫色眼瞳周围是深深的凹陷和青黑,那双眼里也写满了疲倦,他来时抽着烟,因烟沙哑了的嗓子说出的只是个迟到几星期的讣告。他告诉伊万,基尔伯特在几星期前战死了,他也才得知消息,因为他再次上战场前说一定要到这儿和这里的主人说一声,才连夜从也卷入纷乱的、有革命前兆的法国赶来通告。

  她在心里嘟囔着,她不要刺激了,她只想好好的、和那两个人过下去,仅此而已。

  弗朗西斯说完以后就离开了,那个曾经风情万种的男人现在疲倦地颓废着,她目送着他离去,伊万开始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也不照顾花园了,所有载满回忆的东西都被他或撕掉或砸烂了,他把生活里有他的痕迹全毁掉了。尤妮娅再一次见到伊万是在几天后,她被他吓了一大跳,没有进食使他迅速地消瘦下去,但这并没有什么,他曾经澄澈得叫她赞叹的眼眸只剩下一潭死水,沉寂的黑紫色里看不见情绪,黯淡的眼眸里只酝酿着毁灭的风暴。尤妮娅开始躲着他,她对这样的伊万有种本能的恐惧。

  但几天以后尤妮娅仍然被伊万扼住引以为傲的喉咙压在树上,她挣扎着。伊万松开手,变得比雪原的寒风还冷的眼神没有温度地从她身上扫过去,她害怕地颤抖着,他转过身去,命令着她:

  “给我红玫瑰。像那童话里那样,去给我找来红玫瑰吧。”

  她惊叫着、像没有头的苍蝇那样在花园里乱撞着,但是这里只有伊万种下的雪白的玫瑰呀,她上哪里去找红玫瑰呢?尤妮娅恐惧地想起那篇童话,她又望着伊万的方向,哀戚地啼鸣着,企图得到他像以前那样温柔的抚摸,但他看也不看她,沉默的、像封冻的冰那样死寂的坐在混乱的客厅里,壁炉里的柴火挣扎着燃了一会儿,熄灭了。于是她含着泪唱到第二天,血泪和嘴里的鲜血落在白玫瑰上,猩红的红玫瑰盛放在群洁白的玫瑰里头,她发不出声音了,只有嘶嘶的风声和喉咙的剧痛,她从半空里落下去,在花田里虚弱地挣扎着。伊万似乎看见了这支格外艳丽的玫瑰花,把它摘走了,她看着他又走开的背影,把最后的一点儿期盼也粉碎了。

  尤妮娅躺了许多天,躺得浑身都冰冷了,才终于有了些飞行的力量。她慢慢地飞起来,便看见了可怕的一幕:伊万躺在破碎的矢车菊花丛间死去了、他搂着那朵淌落的鲜血都凝结的玫瑰花,幸福地笑着,像满足了的孩子。

  她只能发出又低又哑的声音,所以她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像她许多天前被伊万对待的那样,冷淡地扫了他一眼,飞去了很远的地方。


  安娜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她叹息着、试探地抱住她,轻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泪。她没有追问更多,只是安静地放任她发泄着悲伤,和迟到了许多年的对他的原谅,她心疼地吻着她眼角的泪,金色的发与银白的发打着卷儿纠缠在一块儿,“阿妮娅没资格对百年前的事情评头论足,但茱莉要相信呀,阿妮娅……爱你。”她停顿了一下,尤妮娅含着泪抬头看她,水光在那双显得柔弱的水红眼瞳里剧烈地波动着,她深情地望着她漂亮的眼眸,“阿妮娅不知道你有这样的过往,很抱歉。”她垂了垂眼,“那时候只是想开个玩笑的,没想到伤到了你。不过,阿妮娅是觉得红玫瑰像你的眼睛一样漂亮,那种鲜艳的颜色热烈地燃烧着,像你一样。所以阿妮娅才想要红玫瑰的。”

  “这样……么。”尤妮娅很轻地说着,安娜吻上她的唇,擦去她脸上浅淡的泪痕,“阿妮娅会用这一辈子陪伴你的,在终焉之前、我会爱着你的。”

  她怀里的姑娘终于满足地笑起来,“…本小姐等你兑现你的诺言。”

  “还有……”她的耳尖和面颊都泛起红色,“本……我也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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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露只是因为阿普死掉黑化和病娇属性完全抑制不住了、首先那时候尤妮娅不会变人(事实上她离开露露以后遇到了罗莎和亚瑟,然后学会怎么变成人,对这是另外一个故事_(:зゝ∠)_也许会写出来?),伊万那个时候脑子里只有去找阿普,对,和白鹅整天“哥哥结婚结婚结婚×N”一个类型,所以就伤害到了尤妮娅……都怪童话!![抱头]半个露厨和四分之一个普厨的我心在滴血啊!!!

·历史不好啦!!!!我是写完1721年的背景才发现王尔德是1854年生的,所以很多地方有背景Bug……[躺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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